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
气死张新杰
十年霸图,一如既往。
别喊老师别喊太太,叫我锅!
全职/张佳乐/双花/叶修/霸图四小魔仙
cp杂食
主写张佳乐&双花&霸图,偶尔全员一个都不放过。
禁止任何形式的转载。谢谢配合。
头像感谢俟桑,你永远是我的小天使!!
食用指南:
1)架空欧洲,18世纪背景,东方和欧洲存在频繁沟通的设定。
2)孙哲平,生日快乐。
【1】
孙哲平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一场属于贵族的舞会上。
年轻,帅气,出身高贵。
那个人是视线的焦点,命运女神垂青的幸运儿。
“能否请您,邀请我跳一支舞呢?”
舞会的女主人对那个人说道。
“我的荣幸,Madame。”
那个人在灯光下,隔着手套亲吻女主人的手背,随后与她一起进入了舞池。
那个人在灯光下。
而孙哲平在阴影中。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存在,永远不会交集。
异国的贵族们喜欢长相秀气、文质彬彬的年轻男性,而张佳乐符合了他们所有的喜好。
这便是他被从遥远的东方派来做大使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懂这里的语言,能够沟通而不需要随身带这个翻译。
所谓大使,某些场合就是间谍。张佳乐可不想在套话的时候,身边还得跟着一个跟屁虫。
面前的舞会女主人露出了娇羞的神情,浑然不顾这表情和她的年龄有多么的不符合,由他引导着进入了舞池。
为了探听一些消息,或者是为了自保,张佳乐偶尔会和某些人保持情人的关系。
但眼前这位,张佳乐并不想和她扯上更多的关系。毕竟他不想和军务大臣为了颜面而展开决斗,这样太蠢了,他是文官,并不是武官。
水晶灯的光芒过于耀眼,让张佳乐有些想躲入黑暗之中。
他并没有察觉到,有一道来自黑暗之中的视线,好奇而充满攻击性。
孙哲平再一次确认了这次的目标。
首都教区的主教大人,身为神职人员,却对金钱和女人抱有过分的热情,收敛钱财不说,还强抢民女,甚至修女。为了保护修道院中纯洁的修女们,一位修道院院长请求了他们的帮助。
“我知道这是重罪,这是谋杀。”
院长嬷嬷仰着头,消瘦的脸上满是坚毅。“在他死后,我会和他一起前往地狱,只要能够保护那些孩子。”
孙哲平的导师接受了这份任务,并且将它交到了孙哲平手上。
“我们不是善人,我们只是刺客。这是技能和金钱的交换。”
宣称着自己并不是善人的导师,其实是最善良的人——他甚至还会偷偷摸摸饲养驻地附近的小猫。
孙哲平已经想好了刺杀的方式:那位主教大人正在和一群贵族女性高谈阔论,而这场讨论会在几分钟之后结束——因为舞池中央的两人就快结束这一支舞了,在场的人们都会向女主人献上掌声。其他还有些年轻贵族小姐,会在那个时刻勇敢地上前,争夺那位来自东方的贵公子。在所有人都被那位贵公子吸引注意力的时刻,孙哲平会从背后杀死主教大人,然后混入人群,彻底消失。
孙哲平将武器掩藏在侍从的服饰之下,但是因为这紧身的衣服剪裁,他并没有将武器带齐全。他的头上甚至还带了假发,只为了符合自己的身份。
他无比怀念自己的兜帽。
随着最后一个重音,张佳乐弯下腰。
他低头看着光滑的地面,听着掌声雷动和四起的欢呼,隐约觉得自己真是非常无聊。明明是个东方来客,却还要和这里的人一样穿着紧身的礼服,踩着令人难以理解的高跟鞋,每天出门前往自己的身上喷上香水,假装自己不是一个异物,而是属于这里的存在。
委婉地拒绝了女主人再一次的邀请,张佳乐微笑着走出了舞池。
一阵香风涌来,让张佳乐开始觉得头疼,叠加胃疼。
下一波困苦来了。
就在他刚想找办法,拒绝这些年轻女性的“好意”的时候,一阵惊叫从宴会厅角落里传来。
“上帝啊,杀人了!”
张佳乐微微抬起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啊。
【2】
“尊敬的主教大人。”
侍从走上前,“有带给您的消息。”
主教大人兴趣缺缺地瞥着所有人视线中央的那个异乡人,随意地向侍从示意靠近过来说话。
侍从有些畏畏缩缩地上前来,贴在主教大人的耳边,轻轻开口。
“你再也不能伤害修道院的修女们了。”
锋利金属进入身体的时候,是没有声音的。主教瞬间睁大了眼睛,刚想喊出声,便被侍从死死捂住了嘴。
他徒有臃肿的身形,却并不具有令人期待的力气。并不需要太多时间,主教大人便不再动弹了。
如果他给自己也买了足够的赎罪券的话,也许会有天使愿意带他去天堂——只是这天使需要足够的力气。
孙哲平如果是个天使的话,也许可以把主教大人带往天堂——至少他的力气足够。主教失去了生命,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孙哲平身上,都没换来孙哲平的半个皱眉。不过孙哲平也没准备撑着这具尸体太久——他将主教的尸体安置在了墙角,并且相信他不久就会倒下。
在那之前,孙哲平要想办法离开。
这对于孙哲平来说并不困难,因为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被当中的那位异乡人吸引了。
——对于孙哲平来说,那并不是异乡人,而是同乡人。
“这些,送去厨房。”
侍从长将一叠餐盘塞到了孙哲平的手里,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任务已经完成。
孙哲平端着餐盘,从仆从的通道,离开了即将爆发慌乱的宴会厅。
在离开之前,他最后看了那个光彩照人的异乡人一眼。
然后他抹杀了心中的这一丝惊叹,选择了毅然决然地离开。
女士们的惊叫让他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女人为什么觉得惊声尖叫就有用,是为了博取谁的关注吗?真希望她们能够明白,保持安静是一种美德。
这些想法,张佳乐只敢在心里想想,而他也知道这只是无谓的迁怒而已。让他下意识地发怒的对象,站在自己丈夫的身边,恋恋不舍地看着张佳乐,甚至无视了丈夫青紫的脸色。
希望无论是这场宴会的主人,还是宴会的女主人,都能够明白自己对找一个年长的情妇这种事情毫无兴趣。
侧方的贵族千金似是对于宴会厅中的慌乱感到了手足无措,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而这几步成功让张佳乐的脚背成为了她的垫脚石。
“哦,抱歉……我很抱歉。”
小姐转过身,向张佳乐行礼。张佳乐不是很想调动自己的脸部,所以只是随意点了点头。
“朱利奥主教大人死了!”
“谋杀,毫无疑问这是谋杀!”
“一击毙命,一定是刺客,就是那群刺客!”
刺客。
张佳乐忍不住笑了出来。最近上流社会中一直流传着一个谣言,说是有一群刺客,受雇于底层民众,谋害高贵的人们。大部分人把这看作一个笑话,不过也有人听风就是雨,惶惶不得终日。
不相信的人,认为底层的愚民绝不会学会反抗;相信的人,又多是曾经沉迷于欺压他人的。
张佳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不是来作威作福的,他是代表祖国来此作为使者的。
好吧,偶尔也作为使者。可能更多是作为眼线而存在的。
使者,和眼线,又不冲突,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真的有刺客,张佳乐还想看一下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会“伸张正义”。
“那些刺客不能快活太久了,尊贵的国王陛下已经派出他的骑士团,全国搜查那些可恶的凶手!”
国王陛下会那么积极,不就是因为他所宠爱的、年轻的伯爵大人也被刺客杀死了么?王后陛下可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甚至对刺客们挺欢迎的。想来王后陛下并不喜欢自己的丈夫在同性的关系之中,是被动的那一位吧——这可是自古传下来的习俗。
已有侍从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奔跑出去寻找警察的协助。
“安静!”
宴会的主人朗声说道,“请各位不要离开这里——直到警察来到这里。这个宅邸已经在我的命令下封锁了,我不允许在我的宴会上出现这种丑闻。”
首都受人尊敬的主教大人——也许真心尊敬的人并不多——在这场宴会上被杀,主人必然是要遭受指责。他的妻子已经昏厥过去,此刻在休息室中被慌乱的侍女包围,脸色越发差劲。
好了,这种时候就是吃东西的时机了。
张佳乐寻找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开始用餐。
看到前方的家族骑士,孙哲平无声无息地骂了一句。
就差一点,他就可以从后门成功逃脱了。
毫无疑问,很快他们就会开始排查庄园的每一个角落,而他这样的一个生面孔,很快就会被抓出来。
——一口气无声无息地解决两个骑士是不可能的,孙哲平并不会开无双。
在家族骑士注意到他之前,孙哲平攀上了一辆马车——今天宴会的来客并不少,后门这里停满了各式马车。想来这些家族骑士是不敢胡乱搜查贵客们的马车的。
坐在马车里,孙哲平松了口气。
这架马车不大,但是也不算小,足够塞下2-3个人;在座椅下方,贵族该有的红酒、香粉一应俱全。只不过无论是红酒,还是香粉,都没有打开的痕迹。
在红酒的旁边,孙哲平看到一个深褐色的坛子。微微揭开坛口,一股醇香沁人心脾。
刺客舔了舔嘴唇。
警长的排查并没有什么效果。在场的客人们多半都是一个小小警长惹不起的人,而侍从的数量又太多。
“请问我可以先行告辞吗?”
一位小姐礼貌又不失傲慢地对警长说道。“已经超过我的门禁时间了,我必须要回去休息了。”
以她为开始,不少人都对警长表达了想离开的意愿。
警长无助地看向宴会的主人,然后得到了一个疲惫的眼神。
没多久,客人们逐次离开了宴会厅,去寻找他们各自的马车。
张佳乐又有些累了,但是他还是挺满足的——至少自己吃饱了。
他向其他人告别,于等待许久的车夫随意聊了几句——在主人们开办宴会的时候,车夫们会被招待到仆人的餐厅,同样饱食一顿。随后张佳乐打开了车厢,准备进入。
“……”
可能是我看错了。
张佳乐闭上了眼,片刻之后又睁开了眼。
在他的马车里,有个年轻人坐在地上,上身伏在座椅上,酒香四溢。
好吧,看来是一位酒虫偷喝了我的酒。
张佳乐坐在了年轻人的对面,随手敲了敲墙壁。
马车平稳地启动。
陌生的年轻人彻底倒在了地上。
【3】
孙哲平醒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并不能很好地做出思考。
头疼欲裂。
尽管如此,他还是明确地了解了自己一定不在自己家。他家只有干净的白墙壁,并没有高过头的天花板和绘画精致的穹顶。
“早上好,先生。”
正在收拾房间的侍女平静地向他行礼,“您是在房间用餐,还是和主人一起用餐?”
孙哲平用被子捂住了头。
这里是哪里。
他还在梦里吗?
“看来您想继续睡觉。”
侍女将干净的衣物放在了桌上。“您的替换衣物都准备好了,如果您有需要,可以摇铃。”
说完这些话之后,侍女便离开了卧室。
“我的客人醒了吗?”
从外室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醒了,主人,只不过又睡下了。”
“都快中午了,还睡吗?”
都快中午了?
孙哲平跳了起来,扑到窗边,略略掀开了窗帘。
好的,真的是快中午了。
孙哲平觉得自己有必要尽快掌握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佳乐起床之后,先洗了个澡。然后他穿上了舒适的室内服,在阳光室享受了一顿不早不晚的早午餐。
按理说,他应该前往使领馆,和自己的下属们、同事们沟通一下昨天的事情。
但是张佳乐觉得他们肯定早就知道了,外加昨天睡得晚了,他完全不想去上班。
随手写了封称病的信,张佳乐自作主张给自己放假了。
早午餐结束之后,张佳乐决定去拜访一下自己的客人——不请自来的客人。
毕竟对方都倒在他的马车上了,不把人家带回家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至于管家那欣慰同时又痛心疾首的眼神,让张佳乐有些莫名其妙。至于对方自言自语的那句“总比换着外国女人来的好”,张佳乐更是选择性无视了。
张佳乐经常会觉得这位跟着他远赴西方的管家挺不讲道理的,尽管从小这位管家就在他身边了。在这里,张佳乐怎么可能能够找到一位东方的贵族小姐,然后和对方情投意合喜结连理?几率比带一位东方男子回家还小好吗?
现在,张佳乐觉得带男子回家的几率更大些,毕竟他已经带了一位来历不明的东方男子进家门了。
那位男子甚至疑似被张佳乐迷晕带回家。
推开客房的卧室门的那一瞬间,冰冷的手指紧紧扣住了张佳乐的喉咙。
“你是谁。”
眼前的人低声说道。
哎,我衣服选的不错。
这是张佳乐的第一个念头。
孙哲平合上了窗帘,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就好像……有点不太正常的寒冷,就是那种没穿衣服的寒冷。
——然后孙哲平发现自己真的没穿衣服,全裸。
被逼无奈,孙哲平只能穿上了女仆放在旁边的衣物。
简单的麻布衬衫,简单的长裤,过于简约的搭配让孙哲平觉得自己和这个富丽堂皇的空间距离甚远。
脚步声靠近,随后响起了门锁被转动的声音。
孙哲平冲上前去,扣住了进入者的喉咙。
“你是谁?”
他漠声问道。
眼前的人有些熟悉。孙哲平很快就想起来,这人正是昨天那位倍受瞩目的异乡人。而这位上流社会的宠儿视线掠过孙哲平的全身,嘴角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身你穿着不错,我果然没看错。”
“你——”
“我是谁?我是被你偷了东西的可怜人。”
孙哲平并不知道自己偷了对方什么东西。总不见得是偷了心吧。
“不知道自己偷了什么?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喝了什么吗?”
……酒。
“对,那是我的珍藏,我从家里带过来的,被你喝了三分之一了!”
想到这个,张佳乐就心疼得龇牙咧嘴的。那可是正经在他出生的那一年埋下的状元红,被他小心翼翼带到了西方,原本都是在家里放着的,不知为何,最近母亲写信来,说是让他把状元红带在身边,据说是大师说的。
张佳乐担心母亲是被忽悠了,但是思来想去又觉得没必要和母亲执拗这个,便让人把状元红搁在马车上了。
谁知道这都能被人偷喝!
“那真的是酒?”
不知何时,孙哲平的手已经松开了。
“当然是酒,黄酒,没喝过?”
张佳乐奇怪地看了孙哲平一眼。“你不也是东方人氏吗?”
“我没去过东方。”
孙哲平微微垂下了眼。
和原本就是上流出生的张佳乐不同,孙哲平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据说,他是被卖到西方的孩子,在孙哲平还不记事的时候。大多数一同被从东方贩卖到西方的孩子,都经不住旅途的困苦,死在了路上。但是孙哲平活了下来,活着到达了西方。
在孙哲平被高价买走之前,人口贩卖的档口被刺客组织捣毁了。能找到父母的孩子都回家了,像孙哲平这样千里迢迢、远道而来,还能活到现在的,刺客们便收养了。
对于孙哲平来说,他对理论上自己的家乡是完全不了解的。
“那可是个好地方哦,比这里好多了。”
张佳乐露出了笑容,直接避开了刚才落入尴尬的话题。“以后你可以跟我回去……如果你愿意的话。”
孙哲平没有回答。他只是向张佳乐道了个谢——毕竟昨天晚上没有立刻把没有行动力能的孙哲平交给警察,还把他带进自己家里,对于孙哲平来说,确实救了一命。
但是他也该走了。
临走之前,张佳乐问了最后一问题。
“你怎么知道自己叫孙哲平?还是说这名字是其他人起的?你不说自己从来没去过东方么?”
孙哲平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我当时穿的衣服上,都绣了我的名字。”
然后由一位略识几个东方字的导师将这个名字念给了孙哲平听,从此以后这就是他的名字了。
这是他对自己不知是否存在的家庭的、唯一的一丝怀念。
短暂的访客离开了。
张佳乐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
不知怎么,有些想家了。
【4】
没有人对于孙哲平的晚归表示疑问。
他们只以为孙哲平花了些功夫,避开国王的鹰犬。所有人都赞叹孙哲平的成绩,赞美他的能力。
孙哲平知道自己只是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种。”
他的导师发表了个人看法。
孙哲平选择沉默。他并不喜欢这种说辞,就仿佛在自我逃避。实力就应该是实打实、靠自己努力得到的。
而不是靠一个只有长得好看的第三人。
“最近有个委托,已经传疯了,知道吗?”
从导师的房间离开,孙哲平便被友人拦了下来,“1000金币的大单子,杀成功之后还有1500。”
“我们可不是为了金钱,才做刺客的。”
孙哲平紧紧皱起了眉。他们是为了正义,和金钱无关。
是个人就要吃饭啊……
友人嘟囔了一句,但是知道这些说辞对孙哲平并没有意义。“你就不好奇一下杀的是谁?”友人接着说道,“这可是总价2500的惊天大生意,整个城的杀手们可都轰动了。”
“杀谁,国王?”
“你的同乡,一个叫张佳乐的外交官。有人说是因为他抢了大贵族的妻子,那大贵族下了单子要杀他;也有人说是因为他明面上是外交官,其实是间谍,要杀他的是国王陛下。有趣吧?上流社会的尔虞我诈,居然还沾上血了。”有够蠢的,不是一个个都说着要秉持优雅吗?去决斗啊,怎么买凶杀人呢?
孙哲平忽然伸出手,按住了友人的肩膀。
“这个委托我接了,其他人都不许查收。”
他们内部有规定,已经确认由某个人承接的委托,其他人只能配合,不能抢单。
“哦,你不是说你杀人不是为了钱吗。”刚才还一副很酷的样子。
“对。”
孙哲平微微垂下了眼。
“不是为了钱。”
偷懒了一天,张佳乐决定还是要出门“上班”去了——否则他这个使者的名头可能就真的是在搞笑。
迷迷糊糊上了门口等候多时的马车,张佳乐半梦半醒地揪着手边的窗帘穗。
随即,张佳乐就清醒过来了。
这不是他自家的马车,张佳乐的马车不会有窗帘穗——他实在是太容易把窗帘穗揪秃噜了。
张佳乐猛地站了起来——然后毫无意外地一头撞在了车厢顶上。
“呜哇……”
张佳乐抱着脑袋,眼泪花花地坐回了原位。
随后他一脚踹开了马车车厢门,从车厢门跳了出去。
危险动作,请勿模仿。
在跳出去之前,张佳乐调整了一下姿势——他好歹也接受过一些防身的训练,虽然并不是太专业,也没专门学怎么跳马车。
因此没有任何意外,张佳乐把自己的左胳膊肘摔断了。
应该是断了。
都控制不了了。
他站起来,向周围惊恐的人们露出了诚挚的微笑。
“请问,哪里能最快地雇佣到马车?”
张佳乐觉得,对方可能是劫财或者劫色,要绑架自己吧。
“往前走一条街。”
一个朴素女子说道,状似无意地走上前几步。
张佳乐的眼角闪过一丝金属冰冷的反光。
孙哲平出门稍稍比预定晚了一些。
他本想如平时一般打扮出门,但是走了几步,却感觉不太合适。感觉那样打扮的话,和他所要去寻找的人,不太……
孙哲平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
登对?
他迅速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总之,孙哲平在出门前,寻找了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带着软帽出门了。
他到达张佳乐家宅门口的时候,看到了慌乱的管家和侍从们。
“发生了什么?”
他上前问道,希望这些人还记得自己的脸。
“哦,客人您好。”
管家显然记得这第一位被主人拖着带回家的男性。“实际上……主人不见了,就在门口。”他比划了一个方形,“主人没有上我们的马车,因为早上车夫发现马的马蹄铁都被拆了。”
“所以就不见了?”
孙哲平的眉毛狠狠挑起,随后深吸了一口气。
冷静。
“我去找他。”
孙哲平对其他人说道。“你们去联系……大使馆。”
随后他便急匆匆离开,隐入了人群之中。
不,孙哲平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爬上屋顶,然后在楼顶旋转跳跃的。
刺客全都会跑酷是谣传。
又不是波斯王子。
【5】
张佳乐在看到金属闪光的那一瞬间,人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啊,我的苹果!”
旁边的小女孩喊着,试图拨开人群捡回在地上滚落的苹果。
苹——
眼前的景色迅速滑动,很快变成了阴沉的天空。
张佳乐非常巧合地踩在了掉落的苹果上,以一个非常不优雅的姿势摔了个屁股墩。
并且躲开了女子的利刃。
在女子反应过来之前,张佳乐完全不顾自己身上精致的衣物,在地上一个无赖打滚,闪到了一边。
“给你!”
张佳乐把一枚金币扔给了丢失了苹果的小女孩。“你是天使!”
说完这些,张佳乐就连滚带爬地逃跑了。
“儿子,永远记住,命比什么都重要。”
他威严的母亲大人在知道自家儿子要出使西方的时候,就揪着他的腮帮子耳提面命。“别有太多大少爷包袱,记住没?”
“那玩意儿我也没啊……”
“还有就是别学西方人的坏处,多学学好处!”
张佳乐把自己的小命看得很重要。
他不知道是谁,又是为什么要杀他。
管他为什么,跑就是了。
女子迅速追上。她的体力很不错,即便张佳乐拼了命在逃跑,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逐渐缩短。
教……教堂!
张佳乐穿过人群,一头撞进了教堂的大门。
俗话说的好,病急乱投医。
张佳乐在这一刻,无比虔诚。
天色阴沉,刚下完一场雨,眼见就要下起第二场。
也亏了刚下完雨,地面有些湿滑泥泞,才能留下些许的马车车辙印。
孙哲平迅速顺着车辙印前进,没走太远停了下来。
据孙哲平的了解,这类贵族老爷绝无可能步行出门——因为他们根本不认路。这也就意味着,张佳乐一定是搭“错”了马车。
在这里,马车极速停车。但是没能迅速停下来。
如果是绑架,迅速停车也就意味着,人……跑了。
“有看到一个东方人吗?”
孙哲平在自己的鼻尖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是个贵族。”
被询问的报童向孙哲平递上一份报纸。
“老爷,买份报纸吧。”
“……”
孙哲平用一枚银币,换来了报童的报纸和情报。
他看到这么个人,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接着被一个女人拿刀追着跑了。
“也许是负心汉吧。”
报童幸灾乐祸地说道。
人往往乐忠于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他人的悲惨之上。
问清了方向,孙哲平迅速往那个方向跑去。
希望那个人不至于蠢到在自己到达之前就死掉了。他会毫不悲痛并深表遗憾的。
……也许会有那么一点点悲痛。
张佳乐把自己关在了祈祷室内。
祈祷室只能从里面上锁,外面并不能锁住门。
他躲在祈祷室里面,试图通过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呼吸——宣告失败。
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让张佳乐止不住身体发抖。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脚步声急速靠近,随后隔壁的祈祷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女子低骂了一声,左挪一步踹动第二间祈祷室的门。
她没能踹开这扇门,但是合页处已经有些松动。
毫无疑问,目标就躲在这里。
女刺客露出了残忍的微笑。
“跑进教堂了。”
药铺的学徒给孙哲平指明了方向,当然没少给钱。
孙哲平冲进了教堂,便听到踹门的声音,在空旷的教堂之中回响。
没管那些瑟瑟发抖的修士,孙哲平飞速向声音的源头跑去,并且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他的脚步声躲藏在踹门的响动之中,而那女刺客想着目标绝对是逃不掉了的,思想便有些松懈——
小刀直插入后脑,没过几秒,女子便失去了意识,乃至失去了生命。
孙哲平随手拿下了基本形同虚设的祈祷室房门。
张佳乐平静地坐在祈祷室的椅子上,将纸垫在膝盖上,写完了最后一行字。
“遗书。”
年轻人低头笑着,轻声说道。“不介意吧,刺客女士?”
孙哲平从对方的手里抢夺下了遗书,瞥了一眼——没看懂。
“不需要了。”
他把遗书撕了个粉碎。“她已经死了。”
“哇哦。”
张佳乐愣了一下,“中……中午好,偷酒的先生。”
“孙哲平。”
孙哲平说道,向对方伸出了手。“我叫孙哲平。”
张佳乐歪了歪脑袋,搭上了孙哲平的手。
“请拽我一下。”
张佳乐说道。
“腿软了。”
【6】
从孙哲平这里,张佳乐得知了自己的性命被量价待售的情况。
“我没抢贵族的妻子。”
张佳乐决定先为自己进行申诉,“她们自己喜欢我和我有什么关系,对不对。她们喜欢是她们的事儿;我不喜欢是我的事儿。拒绝道德绑架。”
孙哲平没说话。
“至于间谍这个说法嘛……国王陛下不会因为这个买凶杀人的。他会直接让骑士团把我家里查封,然后直接送上断头台——他才不管是否有证据,他人是否会提出抗议呢。”
张佳乐的眼底划过一丝冰冷。
“你就看上周,下议院递交削减皇家支出的那几个人,都被吊在绞索架上几天了,基本风干成火腿了。”
刺客先生的脸色有点不好,并且放下了手里的三明治。
“国王陛下追究原因了吗?还不是直接就拖出去、吊起来。”
张佳乐放下了汤勺。
还是馄饨好吃。
他们现在位于大使馆的餐厅里,肆无忌惮地谈论很有可能被砍头的事情。大使馆的餐厅东西合璧,无论是孙哲平选择的三明治,还是张佳乐选择的虾仁鲜肉馄饨,都应有尽有。
“所以。”
张佳乐舀着汤。“应该是第一种吧,哪个贵族嫉妒我的美貌。”
孙哲平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家伙在得意些什么,得意有人因为他好看、让自己的老婆自动被勾搭,所以被买凶杀人?
这算什么,蓝颜祸水?
“但是天天被作为目标追杀,很麻烦啊。”
张佳乐的眼神转了一圈,投到了孙哲平的身上。“刺客先生,商量件事儿?”
孙哲平下意识地想伸手捂住张佳乐的嘴——这里这么多人,他不觉得暴露自己是个刺客是个好主意。“哎,没事。”张佳乐把孙哲平的手按回了桌上。“没人会相信的。”
……没人会相信?这也算理由?
“说正事。刺……孙哲平,我的人头定价现在是2500,我给你双倍的价格,你帮我找出来,是谁想要杀我?”
“你不如找侦探。我是刺客,不是侦探。”
“你没这脑子呗?”
孙哲平的眼角狠狠一跳。
“那就另外一个。”
张佳乐托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眼前的刺客先生。“我给你工资,包你食宿,你做我保镖?”
“我有刺客的本职工作。”
说着,孙哲平就准备起身离开。
“你最近的工作,难道不是杀了我吗?2500金币,真的不想要?”
“张佳乐!”
男子猛地起身,面色阴沉地瞪着张佳乐。“你给我记住,我绝不会因为钱,而杀人!”他低声说道,双手攥拳,似乎是在忍耐愤怒和屈辱。
“那你可以为了钱救人吗?”
张佳乐靠在椅背上,露出了安静的微笑。
“救救我,孙哲平。”
孙哲平忽然明白了。
这世上确实有种人,是蓝颜祸水。
【7】
张佳乐的每一天都很普通。
——早上八点被管家呼唤起床,然后每隔五分钟,再喊一次,一直到八点半。
孙哲平觉得这实在是太烦了,某天早上八点,在管家之前冲进了房间,一把掀开张佳乐的被子。“起床了!不许赖床!”
然后是半分钟的沉默。
“张佳乐,你睡觉为什么不穿衣服!!”
“唔嗯……等待被夜袭?”
“……你给我赶紧把衣服穿好。”
“我又没比你多什么,至于这么紧张吗。”
张佳乐打着哈欠,“觉得害羞就出去,你还想盯着我洗澡换衣服吗?”
孙哲平把被子罩在了张佳乐身上,迅速离开。
——八点半起床之后,洗澡、洗漱,更换衣物后来到餐厅,享用早餐。
“不吃吗?”
张佳乐惊讶地看着孙哲平,“皮蛋真的挺好吃的,配粥很不错,真的不试一下嘛?”
被拒绝之后,张佳乐有些遗憾。“真的挺不错的。”然后敲开了蛋壳。
孙哲平在对面啃着面包,觉得东方真神奇,自己原来是从那种地方来的吗?
——早餐的时候,大概是九点半。这个时候,离开宅邸前往大使馆。
张佳乐作为大使馆的文官,可以申请一个护卫随从的武官名额。之前他都没用过,这次张佳乐上书申请了孙哲平作为随行人员,顺带洋洋洒洒给家里写了封信,大意就是你们儿子长得太帅,被盯上性命了。现在他找了个靠谱保镖,爹妈赶紧让这个随行人员名额审批通过,否则到时候可就是被抬回来了。
来回不过一个月,武官的任命就送来了。
“喏,你的名字在东方是这么写的。”
张佳乐对孙哲平说道,“你要学吗?”
孙哲平略一迟疑。“你教我东方文字?”
“不想学就算了。”
“……学。”
孙哲平点了点头。
总之,上班路上由孙哲平出手,解决盯上张佳乐性命的杀手若干,人数不等。起初动手的人多,现在越来越少了——孙哲平出手自然是不会留活口的,如此一来风险和回报实在是不成正比。
尽管如此,两人一个没提解雇,一个没提离职,便这样相互捆绑在了一起。
“……越来越乱了。”
看着外头的民众,张佳乐轻声说道,揉了揉眉心。“近期发生了好几处动乱,国王的骑士团可是又杀了不少人啊。”
“你怎么看。”
孙哲平忽然开口。
“看什么?”
“国王,平民,这个国家。”
张佳乐若有所思地看着马车外疲惫的民众,混乱的街道。
“压迫已经太久了。”
压迫太久,必定会有一场惊人的反弹。
只需要有某个人,将所有人的痛苦引导、释放。
张佳乐这次是应国王陛下的召见,前往王宫。
“该死的议院,还是通过了消减皇室开销的决议。”
国王忿忿不平地说道。“我可是国王,是太阳王的化身!我亲爱的张佳乐,我希望能够得到你的奉献。”
就是问我要钱呗,还是不还的那种。
于是孙哲平就欣赏了一场花样推辞大会。一方一边表示乐意奉献,一边又表示自己实在是没钱,不知道有否其他的能够奉献;另一方咬死就是要钱,而且必须是自愿奉献。
在孙哲平意识溃散之前,国王陛下先放弃了。
“听说你的性命被盯上了?”
国王陛下气急败坏地说道。“出门可要小心了,我可不想让东方的使者死在我的面前。
“借您吉言。”
张佳乐毫不畏惧地向国王陛下行礼,随后便离开了。
“傻子才把钱给他,赔本买卖我才不做。”
走出王宫,张佳乐嘟囔着。“我的钱就是大风吹来的吗?平白无故送给他?做梦。”
不过,这样看来这一代国王真是要完蛋啊。
张佳乐登上了马车。
孙哲平无言地看着天空盘旋的苍鹰。
【8】
那苍鹰是带着讯息来的。
孙哲平的导师召他回去,说是有高层布置下来的任务,必须参加。
在集会的那天晚上,孙哲平向张佳乐说了自己要暂时离开,随后便匆匆走出了张佳乐的房子。
暂时离开就暂时离开吧。
“让大使馆给我派个护卫,靠谱点的。”
张佳乐吩咐管家,“我可不想傻乎乎地客死他乡。”
集会在半夜十二点准时开始。主持会议的并不是刺客,是一个穿着朴实服饰的男子。
“各位好。”
男子说道。“本周六,我们会攻占位于城郊的监狱。”
“他是来干什么的?”
孙哲平对身边的友人说道。
“来寻求我们的帮助,在他所说的周六,配合民众发动革命。”
革命。
孙哲平的心跳停止了一拍。
那个人也是贵族阶级,会因此被牵扯到吗?
“事关机密,请各位从今天开始,不要离开,不要外出。”
革命的领导人说道。“一切都是为了自由平等的明天。”
孙哲平又是一怔。若是如此,他连通知对方都做不到。
不要蠢到不小心死掉啊,张佳乐。
孙哲平微微合上了眼。
大使馆有大量的情报人员。
张佳乐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头,看着最近汇总上来的情报。
整个国家的情势都不太妙。
在议院通过了削弱王宫开支决议的第二天,国王的骑士们将通过决议的议院主席吊死,强行让议院恢复了王宫的开支预算。然而,不止是皇室没钱,实际上议员也没有钱了。
“那就征税吧。”
国王下达了新的指令,他的鹰犬们自然趋之若鹜。若是从一户人家家中抢走15个银币,他们便把5个银币留下来,交给国王10个银币,并托称是“愚民”拒绝向伟大的国王陛下奉献更多。
国王钱不够,民众没有钱,反倒是鹰犬们捞得锅满盆满。
“大人,那些混混聚在门口,要我们给钱。”
大使馆的文官向张佳乐作揖,禀报道。
“告诉他们,我这儿没有给他们的钱,一分一厘都是我国民众的钱,没有半分是给他们的。”
张佳乐苦恼地揉了揉眉心。“你带俩武官出去,站门口,别让那群家伙冲进来。”
“是。”
“顺带请韩大人进来。”
“是。”
如此情形,张佳乐觉得有必要给自己一干人等留好退路。
请求回京述职的文书已经快马加鞭递交上去了。只是一来一回,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且不管来得及或是来不及,准备总得做好。
进来的韩大人,乃是使馆的武官统领,论职位论资历,都比张佳乐高些。见人进来,张佳乐赶紧起身相迎。“冒昧请韩大人前来,是有事需要密谈。”
“何事。”
“韩大人,准备跑路。”
韩文清的嘴角狠狠一抽。
“对了,韩大人,麻烦把张先生也找回来吧。”正经负责情报收集的张先生一出去就找不到人,只有韩大人知道人在哪儿。
“好。”
韩大人简短地回答,转身便离开了。
通知东方来此行商、生活的民众注意安全,时刻准备离开;整理大使馆的所有档案,确认哪些需要带走,哪些就地焚毁;清点使馆人员,安排脱离路线……
事情够多啊。
张佳乐打开门,把护卫人员喊了过来。
“你帮我回我府上传个讯,叫他们收拾东西。重的东西一律不带,带些轻便的值钱货。其他的回去都有,有损失的自个儿登记好,回去给他们全补了——不过不许瞎写,若让我查到一个瞎写的,回去我家老太太有他们好看。”
“得令。”
“啊,再和管家说一声,我的抱枕别给我漏了,那个得带好。”
“……得令。”
虽说护卫暂时离开,但是大使馆周边自然有拱卫的武官和护卫,倒也不需要担心。
张佳乐打开了一卷地图,开始琢磨脱离路线。
半个小时之后,张佳乐坐在窗边,喝茶,吃饼干,手边放着刚写好的使馆令。
撤退路线这种事情,还是等张先生回来,再琢磨吧。
这是首都的第7个阴天。
神创造万物用了6天,在第7天休息。
革命的领导者选择了这一天,发动第一场反抗。
无声无息地夺取了监狱护卫的性命,孙哲平瞥了眼手套上的鲜血。
幸亏是深色手套,血融在里头便看不清楚了。这样的他,就不会看上去太过凶狠了吧。
“这只是个开始。”
领导人说道,“这是开始的号角,是自由的钟声,只要有一个引领,全国的民众都会站起来,夺回属于自己的自尊和自由。”
孙哲平对这些不感兴趣。
他们的自由,和孙哲平没有关系。
目标是,杀死监狱长。
手起,刀落,血花飞溅。
孙哲平露出了一个微笑。
任务完成了。
他透过与这监狱格格不入的精致窗户向外头看去,看到无数衣衫褴褛的民众向监狱涌入。
一场动乱,就此开始。
“首都郊区的监狱被攻占了。外面乱成一团了。”
张佳乐狼狈地进入了会议室。“幸亏我今天没穿得花里胡哨,外加走过来的。”否则早就被失去理智的民众揪起来示众了。
“线路已经确定。”
负责情报的张先生站在大地图前面。“离开国境就是胜利。”
“机密文件走侨民撤离路线,由韩大人负责押送。”
“使馆工作人员走使馆撤离路线,吸引一部分注意力。”
“最大的吸引注意力的一支队伍,是张大人。”
张先生看向张佳乐。“可以吗?”
“没问题。”
张佳乐干脆地点头。“我会等到一周之后再离开,把国王他们的视线吸引住。”
使馆工作人员离开的说辞是回京述职,以及定期的轮岗。这已经延续了好几年,虽会不满,但也说得过去。而张佳乐的留下,便证明了东方国度无意抛弃这位国王陛下。
“最后确认一遍。”
张先生凝视着张佳乐。“京城并没有允许我们回京述职,张大人可以承担这个风险吗?”
“我来一力承担。”
张佳乐的笑容异常明朗。“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得到了我的蒙骗而已。”
“好。”
张先生没有再问第二句。“行动吧。”
“韩大人。”
张佳乐扭过头,看向韩文清。“我府上的仆人们,就都拜托你了。叫他们先回去,给我把屋子收拾好了。”
韩文清颔首。
“万事小心。”
留下这四个字,韩文清率先离开了会议室。他要去和当地商会林会长碰面,确认侨民的撤离准备。
张先生也离开了——他负责使馆人员,这一路回去也不简单,怕是国王会派人来干扰。
会议室中只留下张佳乐。
过几天就要变成孤家寡人啦!
张佳乐坐在首座上,背靠在椅子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一阵带着硝烟气味的风顺着窗户,涌入会议室。
“一个人?”
攀在窗上的人问道,似有些不满。
“你若是来,我们就打个双人麻将。”
张佳乐坐了起来,笑容灿烂。
麻将。
那是什么。
孙哲平坐在窗沿上,思考着。
【9】
“你要在这里留到最后?”
“嗯哼。”
厨房也都收拾东西准备撤离了——主厨没忘把自己的大炒锅带上。见张佳乐带着人来,便给他做了一桌菜。“做这么多干什么,断头饭啊?”张佳乐喊来了主厨,随后被一锅铲打在了脑袋上。“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主厨瞪了张佳乐一眼,“菜多了,给大人您多少点。再说我们先走,张大人要有好一阵吃不到家乡菜了。现在多吃点,吃腻了就不想吃了。”
“家乡菜哪会吃腻。”
张佳乐笑着,把主厨赶走了。“吃吃看,咱这儿主厨的拿手好菜,辣酱蛋炒饭。这可是天下闻名的蛋炒饭。”
孙哲平勉强拿着筷子,并没能把蛋炒饭夹起来。
“拿勺啊你。”
张佳乐看孙哲平竭尽全力试图吃上一口饭的样子,都快笑疯了。
餐厅逐渐冷清下来。
“孙哲平,你被我解雇啦。”
张佳乐忽然说道。“别跟着我了,我就是用来拖延时间、吸引注意力的。若是国王反应过来,或者我也被作为革命的对象之一,都是个死的命。”
“你的解雇没用。”
孙哲平送一口饭进嘴。
确实非常好吃。
“我是被正式任命的武官,你的随行护卫人员。你让你的国王解雇我才有用。”
那不叫国王,叫皇上。
张佳乐无奈地笑了起来,解开了衬衫的领口。
“好吧,我确实不能伪造圣旨解雇你。那你要是给我一起死了怎么办?”
“那就一起死吧,也不孤单。”
一丝错愕浮现在张佳乐的眼中,被孙哲平看得通透。片刻后,张佳乐似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眼,耳垂有些泛红。“那倒是……挺不错。”后三个字被他含在口中,模模糊糊的,也不知孙哲平听到没。
“如果。”
张佳乐清了清嗓子。“找到机会逃跑的话,你是留在这儿,还是随我回东方?”
“跟你回去。”
这四个字,脱口而出。
张佳乐前来拜访的时候,国王正在享受下午茶。
“尊敬的陛下。”
张佳乐维持着一贯的笑容,“能得到您的召见是我的荣幸。”
“听说。”
国王吞下了手中的棉花糖。“使馆的人员都离开了。”
“并没有,陛下。”
“并没有?”
国王扬起了眉。
张佳乐摊开手。“您看,我不就在这儿吗?我也是使馆的一员。”
“是吗?你为什么留着,没和他们一起逃跑?”
“我的同事们可不是逃跑,我也和您禀报过,这是惯例的轮班而已。”
张佳乐的笑容总是很干净,很好看,然而那双眼睛永远不带着半丝笑意。这不是孙哲平常见的笑容,但是孙哲平只是站在张佳乐身边,不发一言。
费尽心思才让国王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张佳乐晕晕乎乎地离开了王宫。
“啊啊啊,赶紧推翻得了。推翻了我就可以跑路了。”
只要留在大使馆内,就算民众冲撞大门,也还能抵挡一阵。就目前来说,民众还没有冲撞大使馆——这群东方人一向性情温和,与人保持着安全距离,不过分亲近,也不过分冷淡,因此暂时不在革命的列表上。
但是有一个成语,叫做“群情激昂”。
张佳乐坐在马车里发着呆。马车忽然停下,让张佳乐一愣。“怎么了?”他问道。
“大使馆被烧了。”
孙哲平叹了口气,一边心里庆幸着今日前往王宫,参见那个国王。
张佳乐小小地“哎呀”了一声。“这下这下……去哪儿呢。”自己家肯定是不能去了,目标太大。
“下车。”
孙哲平打开了马车的车厢门。“看到我们了,人来了,赶紧走。”
他打开马车车厢的座椅,从里头抽出了长披风,裹在了张佳乐的脑袋上,“你这一身太招摇,是个人都知道你是贵族。”
“哎!等等,我的状元红。”
张佳乐抱起了酒坛子。“这个也跟着我走。”
孙哲平从他手中抢过了酒坛子,单手举着,另只手拽着张佳乐的手腕,钻入了小巷。
后方传来了马匹恐惧的嘶鸣,和人们的呼喊。
“你说你,怎么逃命还要带着酒的?”
“这可是我出生的时候,我爹亲手酿的酒。”
张佳乐被拽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去我那儿。”
孙哲平说道,“现在应该是空的。”
他的同胞们应该都出去执行任务了。
硝烟,鲜血,伴着迷蒙的雨落在脸上。
张佳乐笑得很开心。
特别、特别开心。
一如孙哲平预料,刺客的根据地一片寂静,并没有人在。
张佳乐把湿透了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上了孙哲平的衣服。
“我看上去像刺客不?”
他问孙哲平。
“不像。”
孙哲平摇了摇头。“人太白。”
“……小爷晒不黑也是错吗?”
张佳乐一副要掐死孙哲平的样子。“我衣服怎么办,扔了?”
“藏起来。”
孙哲平看了看张佳乐的头发,又看了看桌上的剪刀。
“孙哲平先生我警告你,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你想都别想。”
张佳乐护着自己的小辫儿往后退。
“只有贵族才留头发。”
“我是姑娘不行吗?”
孙哲平露出了惊叹的眼神。
“你这思路惊人啊。”
然后孙哲平就出去了,没一会儿带了一套女装回来。“来,换上。”
“换你个头!”
张佳乐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笑闹了一阵,张佳乐坐在桌边,觉得心里的不安消除了不少。
“不知道韩大人和张先生到哪儿了,差不多了吧。”
他说着,眼神落在了桌上的状元红上。
“哎,孙哲平,我们把酒喝完了吧。”
“你不是说,这是你爹……”
“按惯例,应该是得了状元再喝这酒的,只是我大概是没希望当上状元了。喝了吧,喝了吧。正好也暖暖身子。”
孙哲平没多说什么,揭开了黄酒已经被打开过一次的封盖。
酒香醉人。
在说完第十遍童年故事之后,孙哲平倒下了。
张佳乐喝完了最后一口黄酒,看着扑在桌上的孙哲平,忍不住笑。
“就知道你酒量不行。”
他说着,勉强把孙哲平扔到了床上,推到了最里面。然后张佳乐也躺在了床上。
床板很硬,枕头很薄,张少爷非常睡不着。
“进去点。”
张佳乐把孙哲平又往里头推了推,然后扯起孙哲平的时候,搁在自己脑袋下面当枕头。
嗯,这样才对。
随后,张佳乐便睡了,倒也是一夜好梦,没太恋床。
只是第二日醒来,孙哲平完全失去了右手的知觉,这自然是之后的事情了。
跨过边境,张先生略微松了口气。
边境的另一头,有个吊儿郎当的人坐在太师椅上,懒懒散散地嗑着瓜子。
“第二名。”
那人对张先生说道,扔下瓜子开始鼓掌。“辛苦了啊,小张。”
“叶大人。”
张先生低头行礼,“可有使者的消息?”他问的是张佳乐。
“完全断了消息。”
叶大人挥了挥手。“你们就别管了,去休息吧。”
“我们违背圣令,私自……”
“你们哪里未被圣令了?”
叶大人指了指被他用来压糖纸的圣旨。“陛下允许你们回来了,你们动作挺快,圣上会满意的。”
张先生沉默地点了点头,带着使馆工作人员离开了边境。
如此就好。
现在就只等张佳乐回来了。
“啧。”
张佳乐混在人群之中,看着断头台上的那个人。
曾经威风八面的国王陛下,如今被压在断头台上,等待着死亡的结局。
“有什么好看的。”
孙哲平拽了一把张佳乐。“走了。”
“哦哦,走吧。”
张佳乐点了点头,“我们也该跑了。”
如今王室倒台,这个国家即将陷入混乱。他们显然暂时不需要一位来自东方的大使。现在是离开这个国家最好的时机——没有人会去管一个谁都没得罪的大使。
没有马车,没有马匹。
接下来的绵绵长路,只能用步行。
孙哲平不知道张佳乐能不能坚持下来。
“谢谢啊。”
张佳乐偷偷把一枚银币塞给了眼前的人,然后向孙哲平招了招手。“快点,大叔能带我们出门。”
他说自己是留在这儿的东方游客,现在要离开首都去回国。给了钱,眼前这人还非常客气,大叔想不到自己拒绝对方的理由。
坐在送菜的篷车后头,两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首都。
【10】
孙哲平原以为这一路会异常困苦。
“谢谢你,美丽的小姐。”
张佳乐向眼前的少女行礼,成功从对方手里买下了两匹马。
巧言令色。
孙哲平气恼得牙痒痒。
“发什么呆,赶紧走了。”
张佳乐拉着两匹马,对孙哲平说道。“这两匹马不是专业带人的,估计走不远也走不快。赶紧吧,别让人察觉或是追上了。”
“好。”
孙哲平托了张佳乐一把,帮助他攀上没有马鞍的马背。“坐稳,别摔下来。没有马鞍不太好控制。”
“……唔嗯。”
张佳乐直接趴在马背上,抱住了马脖子。否则他肯定要掉下去。
“还有多少路?”
“约莫一半吧。”
张佳乐回答,摸了摸马的鬃毛。“只是接下来这一半,山路不少。”
孙哲平知道张佳乐必然是富家出身,否则年纪轻轻也不可能来做使者。
但是张佳乐没有任何骄纵脾气,除了怎么晒都晒不黑之外,换上一身旅行衣服,完全看不出是东方贵族出身。
不,其实还是看得出来的。
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跑不动路,提不动东西。
尽管如此,还是很努力地跟着他往前走。
“这是老韩给我留的地图。也不知道对这地图做了什么处理,死沉死沉的。”
启程之前,张佳乐把一卷地图交给了孙哲平。“我不认方向,老韩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给我地图让我自己找路。现在,交给你了。”
孙哲平打开了地图。地图上清晰地写好了最安全,同时也是最迅速能够到达边境线的路径,只要识方向,都不会走错。
——只要识方向。
地图里面还贴了不少钱,怪不得这地图入手特别沉。
两匹马已经被放走了。
他们现在,要翻越过眼前的山峰。
这山峰并没有太高,加上并非冬季,山顶并没有冰雪,但是走走也有些吃力,尤其是对于张佳乐来说。
孙哲平伸手拉着张佳乐,一步一步走在石道上。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主要是为了节省体力。
接近中午,日头有些晒。张佳乐低着头,避开阳光,盯着孙哲平的手看。
修剪得干干净净的手指甲,手掌上带着些许的伤口,青筋能够明显地看清楚数量,还紧紧握着自己的手。
“累了吗?”
孙哲平问道。
“还好。”
张佳乐收回视线,抬起头看向孙哲平的背影。“可以继续走。”
这就是这一路上最常发生的对话。仅此而已。
“在这儿休息会儿吧。”
他们走到了一个小平台上,孙哲平从破烂的背包里找出了风干肉,完全风干了的面包,甚至还有一点奶酪。
“奶酪不用了。”
张佳乐表示了拒绝,只要了面包和风干肉,鼓着腮帮子费力地啃。
孙哲平看着东方。
“你的家……”
他问道,“是什么样的?”
张佳乐和他说自己的家乡,说自己是在南方出生,后来随着父母一起去了京城。他说南方的丛林,说京城的繁华,说各地的美食,说自己的父母。一直说到说不动话,倒在了孙哲平身上。
“张佳乐?”
孙哲平一愣,总不见得还能说话说到脑缺氧了吧?
他随手捋了一下张佳乐的头发,触上了张佳乐的额头。
发烧了。
孙哲平拍了拍张佳乐的脸。“醒醒!”
“嗯……?”
张佳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我背你。”
孙哲平把背包套在了张佳乐背上,把张佳乐背了起来。
身边没有药,能做的就只有尽快带张佳乐下山,找户人家寻求帮助。
【11】
张佳乐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梦里的他跟着父母,从南方来到了京城。
京城的一切景色,都和他以前的周围不一样。
母亲总说要他在这复杂的地方谨言慎行,但是谁欺负了他,母亲却第一个带着人上门去讨个说法。
父亲的头发一年比一年少,每日回家就让母亲赶紧送上甜点,说是事情太多,要用甜食缓解焦虑。然后每年夏天,都会被母亲赶去辟谷减肥。
因为家族的庇荫,张佳乐年纪轻轻也做了官,还越做越大。
这是开始走马灯了吗?我这是快挂了吗?
张佳乐冷静地看着自己的过往历史,顺带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离死不远了。
他好像看到了他的奶奶在向他招手,问他要不要买火柴。
“……啊?买火柴?”
“对。”
奶奶拿出了一根火柴,“我这一火柴下去,乐乐你就会死。”
“为啥啊?”
“因为你是蜡烛啊。”
“什么蜡烛!拉住什么蜡烛!奶奶我可是你唯一的乖孙子,你就放过我吧!”
“那你还不赶紧回去?”
奶奶相当老当益壮地踹了他一脚。
——接着张佳乐就看到一个陌生人,拿着把刀,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他是猪,他也是羊。
“离……”
干涸的喉咙让张佳乐说不出话来,只能试图抬起手,把这刀拍开。
“你醒了?!”
孙哲平的脑袋出现在他的面前,“你终于醒了。”
张佳乐终于抬起了手,指着孙哲平。
“孙哲平。”
他声音嘶哑地说道,“你是不是要谋害本少爷?!”
孙哲平努力证明自己不是想谋害张佳乐,是真的想治病。
“治病你让人拿着刀抵我脑门上呗?要不是我卖火柴的奶奶把我踹回来,你这不就把我砍死了吗??”
张佳乐喝了点蔬菜汤,有点活过来了,还有力气和孙哲平对骂。
“这是放血,放血治疗。”
孙哲平很认真地解释道。“通过……”
“通过濒死体验,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可贵,然后还魂回来。”
张佳乐喝完了菜汤,“再来一碗!我跟你说孙哲平,放血治疗是不可取的,你趁早把这忘了。”
孙哲平终究还是没再辩驳,安安静静给张佳乐又要了碗菜汤。
“哎,我们在哪儿啊。”
张佳乐终于想起来问了。
“山脚下的小镇。”
孙哲平说道,拿起搁在枕边的发绳,把张佳乐的头发扎了起来。
“你还会梳头发呢?”
“我会扎腊肉。”
虽说有了能暂时停留的地方,但是张佳乐的发热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前一日还能走,后一日便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孙哲平不知道为什么,张佳乐说多半是自己思虑过重——回去的路已经拖了太久了,也不知道另外两支队伍到底如何了。
即便一直不见好,张佳乐一直催着孙哲平赶紧启程。
孙哲平一直没答应,而张佳乐自己一个人走不出村门口。
“我们就赶紧回去,回去我这病就好了,真的!”
孙哲平挑了灯,安安静静在灯下补背包。
“张佳乐。”
他忽然抬起头。
“如果我们就在这里……就在这里生活,你愿意吗?”
孙哲平凝视着张佳乐,看他脸上的神情,从茫然无措,变成了情绪低落。
“不。”
张佳乐说道,“我做不到。我不能就在这里生活。我有家,我有国,我必须要回去。”
“我不能成为你的家?”
房间之中陷入了沉默。
张佳乐嚅嗫着,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孙哲平心里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以。”
“我送你到边境我就走。”
两人同时开口。
“你刚……说什么?”
孙哲平难以置信地看着张佳乐。
“就让我爹妈当我死了吧。”
张佳乐躺回了床上,“我觉得这儿也挺好的。我想养头牛,还想养羊,还有猫。”忽然,他又坐了起来。“你刚又说的什么?”
“哦。”
孙哲平低头继续缝包。“我说和你一起到边境,和你一起回去。”
只是嘴角的笑,怎么都藏不住。
大概正如张佳乐所说,之前是自己思虑过重。等他心情一好,病很快就好起来了。
孙哲平冷漠地看着张佳乐和邻家的大妈以及邻家的羊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张佳乐哭是因为吃不到大妈的饭,不能和羊一起玩了。
大妈哭是因为这么可爱的孩子就要离开了。
羊……羊什么都不知道,就是很茫然地抱着而已。
本来早上要出发,后来哭着哭着,就留着吃了最后一顿午饭。
吃完午饭,张佳乐终于舍得出发了。
——中午吃得就是刚才抱在一起哭的那头羊。
接下来的路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不过他们刚出发,孙哲平便看到了地平线上滚动的烟尘。
他拽着张佳乐,找了片树林躲了进去。
“那是谁?”
孙哲平自言自语道。
张佳乐探出头看了一眼,微微挑起眉。
“征兵部队。”
张佳乐对此非常肯定。“王室的征兵部队。”
革命的领导人在成为了国家的主人之后,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专断的独裁者,没过多久也被送上断头台了。
昔日国王的儿子宣布复辟。但是内部始终还有动乱的队伍存在。
战争的硝烟弥漫了整个国度。
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个行进的东方旅人是非常惹眼的。他们也不能回刚才的村庄——征兵部队就是往那儿去的,他俩肯定要被抓去当作内部战争的炮灰。
征兵部队如飓风一般,席卷而过,吹了两人一脑袋灰。
他俩刚想走出丛林,孙哲平又看到地平线一阵浮尘涌动。
“第二支?”
孙哲平按住张佳乐的脑袋,继续躲藏。
张佳乐偷瞄了一眼。
“这回是革命军的征兵部队。”
“会有第三支吗?”
孙哲平随口说道,心里并不觉得这一小块地方还能来个三足鼎立。
在第二支征兵队伍离开之后,他俩又一次准备往外钻。
“……”
孙哲平在心里叹了口气。
“再钻回去吧,又来了。”
“哎,等等。”
张佳乐拽住了孙哲平,“那旗子不太对。”
“怎么不对了?”
征兵队伍都会带着旗子表明自己的身份,而这旗子上多是家族纹章——除了贵族,没几个人能记得清楚什么符号代表着什么。
“你见过哪家的家族徽章上,画的是大熊猫的?”
“大熊猫?”
孙哲平一脸茫然。“那是什么?”
【12】
张佳乐站在道路中央,向前方的队伍拼命挥手。
骑队逐渐减速,停在了张佳乐面前。
“张大人,张少爷?”
为首的人推起了面罩,问道。
张佳乐一愣。
“哎,你是叶修将军手下的小乔?”
年轻人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大人。”
他说道。“我不是传奇美人。”
要不是对方骑在马上,张佳乐都想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了。
“将军也来了。”
乔一帆说道。“我们在边境线等了很久,实在是等不住了,就伪装成征兵队伍,一路过来了。”
“叶修也来了?”
张佳乐探头看了看后头,“哪儿呢?”
“这儿呢。”
叶修从后头走了过来,一手刀劈在了张佳乐脑袋上。“玩得开心不?朝廷上从上往下都在盼着你回去,都快追认你为烈士了。”
“我……”
“什么都别说,我懒得听。走了,回家去了。”
张佳乐捂着脑袋,眼睛有点泛红。
孙哲平拉开了张佳乐的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从腰间摸出刀就无声无息地靠了上去。
“哎!”
叶修错开一步,“这位仁兄,刀剑无眼,小心着点。”
“孙哲平你闹啥!”
张佳乐看到孙哲平手里的刀,赶紧拉住了他。
“他打你。”
孙哲平指着叶修,解释了自己的杀心从何而来。
张佳乐冲上去,一脚踹在了叶修的小腿上。没用力,和打闹似的。
“行了,我打回去了,没事了吧?”
叶修并不明白这到底是演的哪一出。
他没听懂这俩人在说什么。
孙哲平收起了刀。
“好了,好了,回家回家。”
这回换张佳乐拽着孙哲平,开心地往前冲。
“你就先住在我家。我会和我爹妈说,你是我救命恩人。等过一阵,我们就买自己的房子,自己搬出去住。”
“乐啊,你刚说的第一句话里头,我好像听懂了一开始三个字。”
叶修忽然又回来了。“你刚说的是啥,就这家伙要捅我肾之后。”
“‘孙哲平你闹啥’。”
“对,就是这句。前头三个字,是,孙哲平?”
“是啊,怎么了?”
叶修后退了几步,瞅着孙哲平看了一会儿。
“你知道圣上丢了儿子吧,十来年前。”
“不知道。”
“哦,不知道啊。那你知道圣上姓啥不。”
“也不知道。”
“你读过书吗?”
“我精修西方语言体系。”
“骗鬼?”
“骗你。”
叶修清了清嗓子。“正经的!”他严肃地说道,“我怀疑此人是皇上丢的儿子。”
孙哲平一声不吭听着他听不懂的话,试图去理解。等到两人都不说话,他才看向张佳乐。
“怎么了?”
他问道。
“没什么。”
张佳乐努力调动自己的脸部肌肉。
“就是可能……我们搬出去自己住的困难……有点大。”
“为什么。”
“就是……有点大。”
张佳乐觉得自己的脸部肌肉都有点僵硬。
叶修是自幼在宫里长大的,和他这样后来才来京城的不同。况且这人精眼睛毒辣,如果叶修说很有可能是,那多半跑不了。
“可能我们得先学习一下东方语言。”
孙哲平看着张佳乐一脸牙疼的表情,也懒得去理解到底怎么回事,直接把张佳乐揽在了怀里。
“哇!这么多人呢,你干什么!”
“看你纠结。”
孙哲平抚摸着张佳乐柔软的头发。“本来你也不聪明,多想也没用。”
张佳乐挣脱了孙哲平的怀抱,一脚踹在了孙哲平胸口。
“孙哲平你给我说清楚,我怎么就不聪明了?”
孙哲平任由胸口清晰的一个脚印,只是笑着不说话。
“你说啊!你说啊!”
“好,我说。”
孙哲平干脆地点头。“我喜欢你。”
张佳乐宕机了。
虽然心里有数,但是直接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有些超出心理承受范围。
“哦,跑了。”
叶修看着一骑张佳乐绝尘而去。“你和他说了什么?”
孙哲平看了他一眼,去追张佳乐了。
反正谁都没听懂谁在说什么,完全没有回应的意义。
学习外语,刻不容缓。
【13】
打开书房的窗户,秋风吹起了桌上的宣纸,吹得满屋子都是。
然后很不巧,府上的女主人正巧路过,迅速把书房里的儿子揪了出来,揪着耳朵一顿数落,留客人在屋里灵活地收拾宣纸。
“我娘好像认命了。”
张佳乐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走回书房。“昨天还一脸心肌梗塞呢。”
“谁叫你直接和夫人说。”
孙哲平收拾好了所有的纸,都给妥帖地压好了。
“早晚要知道,何必躲躲藏藏的,丢人。”
张佳乐坐回书桌边,“我看母亲就是快过年了,事儿多,心烦意乱的,拿我来撒气了。”
“那下次骂你,我去顶。”
张佳乐瞅着身边人。“我娘骂你,你又听不懂,骂你有个什么劲?”
孙哲平拿起了一支毛笔,抽过一张宣纸,沾了墨,在宣纸上端端正正地写了三个字。
张佳乐。
“哎,你会写我名字了?”
张佳乐有些惊喜。“那你自己名字呢。”
孙哲平放下了毛笔。
不会写。
“我之前不是教过你么?忘了?”
“忘了。”
孙哲平很坦然地承认。
“唔,那我再教你。”
张佳乐起身,让孙哲平站到书桌前头,握住了孙哲平的手。
在这一张洁白的宣纸上,“张佳乐”这三个字旁边。
写上了孙哲平的名字。
放在一起,可真好看。
-END-
后记:
大孙生日快乐!!
说实话我已经写不动什么了。真的是脑洞开太大,把自己凿穿了。
我就不该想这么多。
到最后想的剧情还是砍了不少。
每次都在想“啊今天的更新字数够了!不写了歇一歇”,想一想不对,更新个鬼啊,这是一口气发出来的。
咳咳,正经写个后记。
大家好,我是一锅炖不下,非常有幸受邀参加这次活动。
这次活动太盛大啦!令人非常激动。双花过节啦!
48H的孙哲平/双花粮,希望大家吃得开心,吃得放心!
没了。
我真的要去缓缓。
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