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锅炖不下

【全职/张佳乐】旅途初启

食用指南：

• 张佳乐个人合志《路途》文章解禁

• 2020年下半年到现在一直在埋头考研

• 其实现在也在准备

• 会尽力成为闪现锅的！

<一>

　　四月告急，五月迫近，天气虽有些升温的趋势，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凉爽的。

　　前提是如果站在教室的走廊里面的话。

　　张佳乐，祖国的花朵，未来不知道哪个行业的栋梁。在目前这个年龄，他每天早上纠结的第一件事情，主要是为什么戴了团徽还要带红领巾。

　　未来要纠结的事情？和现在的他有什么关系，不如说他这个年纪，正是“少年不知愁滋味”的时候，什么都不带怕的，什么都敢闯一闯。

　　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怕母老虎。

　　“张佳乐！早读的古诗背了吗？”

　　“今天英语早读！”

　　“You see see you one day day de！你要再给我默写不及格，零花钱扣五十！”

　　“妈！我零花钱一共就三十！而且上周你已经扣了我五块钱了！你个剥削阶级！”

　　惯例的对话结束之后，张佳乐提着书包就出了家门，背后则跟着是母亲的一句“书包好好背！”

　　少年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是最为与众不同的人，也许明天就要靠自己来拯救世界，也许下一刻还会出现猫头鹰和神秘的老管家，带着某学校或者某位他也念不出名字的远房亲戚寄来的信——尽管张佳乐的爸妈都信誓旦旦地告诉过他，自家绝对没有有钱的亲戚，也绝对不有钱，不过养张佳乐一个人倒是够了。“多一个畜生都不行。”

　　残酷的人生——但梦想总还是要有的。

　　天降奇遇没那么容易碰到，但是张佳乐觉得总有一天肯定会出现的。既然目前暂且没有天降奇遇，那么张佳乐觉得自己稍微“标新立异”一点也无可厚非。

　　他觉得自己挺老实的：准时上课，准时放学，作业全交，偶尔抄抄。肤浅点来说，至少自己还在认真穿校服——同班有个二货，看上班里一姑娘了，天天不穿校服，穿一身家里买的风衣耍酷，为了不被门口的礼仪少年发现，每天都起早贪黑，在礼仪少年上岗之前，就穿了自己的衣服溜进学校。看他每天在女同学面前蹦跶的样子，看着还挺欢乐的。

　　太拼了，张佳乐想着，还不如多睡一会儿。

　　张佳乐唯一的成器的“叛逆”，应该就是不好好背书包吧。他单手提着书包，甩到肩上，感觉自己还挺帅的。虽然书包有点重，但只要显得自己酷，张佳乐觉得问题不算特别大。

　　——刚走出小区，张佳乐就把书包好好地双肩背上了。

　　单肩背，还是挺沉的。昨天语文作业和数学作业都不少。

　　

　　学校距离张佳乐家大概是三四站路的距离，大多数时候张佳乐是骑车去的，偶尔会走过去。这个主要取决于张佳乐几点起，如果起早了，他还是挺乐意走去学校的路上买点零食，上午课间用来填肚子的。不过最近，上学路上的零食涨价了，以前五毛钱的茶叶蛋，现在都卖一块二了；以前卖六毛钱的棒冰，现在都两元了。这么算一算，张佳乐觉得心里有些凄凉。

　　所以零花钱一个月三十块钱是真的不够。

　　主要不够的原因都在张佳乐自己身上。

　　不过，今天张佳乐起得不够早，所以是骑车去的。

　　“张佳乐！”

　　张佳乐正在停自行车的功夫，同班同学从背后窜了出来，用胳膊卡住了他的喉咙。“放学之后有时间吗？”

　　“你要做什么？”

　　张佳乐警惕地看了一眼对方。他的这位同学有两大特点：第一，人很聪明，第二，聪明都用在了怎么玩上面。此人曾经靠一盒基础的游戏王卡片打遍附近的中小学无敌手，还收集了一整套闪卡。除此之外，此人平时看着不怎么认真读书，但重要考试从未失足，不重要考试从未认真。

　　“怕啥呀，我又不会把你卖了。”

　　同学嘻嘻笑着，“想不想去网吧？”

　　一连串的念头在张佳乐脑海中划过，最后变成了长叹一声。“我未成年，你也未成年，你在想什么东西。”

　　“KTV也未成年人禁止入内呢，上回班里聚会咱们不都进去了？就在学校附近，新开的，老板能不懂？”同学挤了挤眼。“你到底去不去？”

　　“……去……吧。”

　　张佳乐迅速动摇了。放学之后，就去网吧看一眼，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吧？

　　“好嘞！我带你去玩个新游戏！可好玩了！”

　　同学如同一阵风一般跑走了。按照往常的习惯，他应该是去召集其他人一起下课之后出去玩了——这么个“不务正业”的人，在班级里人气意外的高。

　　“早读要迟到了！”

　　张佳乐忽然反应过来，赶紧往教学楼跑去。

　　不过心里装着这么一件事儿，张佳乐注定今天要上课心不在焉了。

　　

　　煎熬的一天结束于下课铃声。

　　“张佳乐！走呀！”

　　同学第一时间跑到了后面，对张佳乐喊道。“赶紧的，我还喊了好几个其他人，我们在校门口碰头一起走。”

　　“我去推车，你先去门口。”

　　张佳乐迅速收拾着书本，将所有的书本、文具全都胡乱塞进了书包，一路小跑去推自己的自行车。他迫不及待，同时也跃跃欲试，毕竟他从来没进过网吧。

　　张佳乐还是挺认真读书一人的——勉强算是认真读书。从来没进过网吧的理由，一来是家里有台虽然不算太先进，但也够用的电脑，二来是觉得未成年人不该进网吧。进网吧无非是打游戏，平时张佳乐和自家老爹一起也没少打游戏，以前他父亲还能赢他，现在基本都不和他联机了。

　　他推着自行车，迅速来到了学校大门口。

　　“来了！好了，人齐了，走吧。”

　　一群少年集结在一起，一路欢声笑语。他们在讨论一个新游戏，名字叫“荣耀”。这个游戏，张佳乐听说过，但没有深入去了解。

　　几个少年，一个说想玩拳法，一个说想玩学者，五花八门想玩什么的都有。

　　“我还没想好，都试试看好了。”

　　张佳乐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到了！”

　　同学欢呼了一声，指向前方一个全新的门面，还挂着“开业大酬宾”几个大字，玩满三小时送一瓶可乐。

　　张佳乐看了一眼时间，觉得自己和可乐应该缘分不太大。他瞥了一眼门口的“未成年人不得入内”，就被直接拖入了网吧。

　　网吧里面已经有不少附近的学生。在进网吧之前，张佳乐在朋友的“教导”下，脱下了校服外套，捏在了手里。

　　“我上回翻墙来着，忘记脱校服，别人跑到学校来告状了。”

　　同学叹了口气，“老板，五个人。”

　　“检查的人来了的话，记得往后门跑。”

　　老板咬着烟说道，迅速选好了给他们的电脑机位。同学和老板显然已经是老熟人，都没问详细在哪里，就直接往里走。

　　等到坐下来，张佳乐看到其他人都插入了荣耀的账号卡，忽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账号卡。

　　买完，回来。

　　“张佳乐你赶紧的。”

　　同学催促着，“升升级，我们一起去下本。”

　　“催什么。”

　　张佳乐打开了游戏。

　　“请输入您的名字”。

　　叫什么名字呢？

　　张佳乐看着屏幕上闪烁的输入符。

　　

　　百花缭乱

　　

<二>

　　荣耀这个游戏，从诞生到风靡，并没有费太久的功夫。几乎是一夜之间，所有网吧都出现了在玩荣耀的人，甚至有些网吧，所有人都在玩荣耀，其他什么都不玩了。荣耀的出现，也导致了很多老游戏的衰败和消失。

　　优胜劣汰，不过如此。

　　一如所有的游戏，荣耀出现的那一天开始，便有了各种的视频攻略、文字攻略和讨论区。

　　在网吧初玩过荣耀之后，张佳乐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到底玩什么职业呢？

　　张佳乐一边想着，一边往家走。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账号卡，忍不住笑了起来，哼着歌蹦蹦跳跳上了楼。

　　“回来怎么这么晚？”

　　张母手里拿着锅铲，看着张佳乐。“干什么去了？”

　　“晚，晚自习拖堂了。”

　　张佳乐迅速寻找了一个借口，摸了摸鼻子。“老师最近作业布置的有些多，我问问同学题目怎么做。”

　　“哦。放下包洗手，今天晚上吃好吃的。”

　　“好！”

　　张佳乐跑进自己的房间，放下了书包。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的电脑上。

　　原本电脑是放在书房里的，但是最近书房在装修，就把家里的电脑暂且放在张佳乐的房间里了。

　　“张佳乐！”

　　“来了！”

　　少年回应道，又看了一眼电脑。

　　然后他就跑了出去，洗手吃饭。

　　

       家长的作息向来是比孩子的作息要稳定的。十一点一过，张佳乐的父母就睡觉了。

       张佳乐写完了最后一道题，迅速收拾了一下明天上课用的书包，然后偷偷摸摸打开房门，看了一眼隔壁父母的房间。

       门关着。

       张佳乐窜回了书桌前面，按下了电脑的电源键。程序迅速启动，片刻之后出现了桌面。

       张佳乐点开了浏览器，输入了荣耀的论坛地址。

       很简单的页面，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动画和弹窗，看上去甚至有些简陋。不过这对于张佳乐来说完全不重要，毕竟他不是来看一刀999的，而是来找攻略和介绍的。

       “……置顶的几乎都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啊。”

       张佳乐嘟囔了一声，看了一眼发帖人：十个里面，九个都是“一叶之秋”。

       “错别字吧。”

       他盯着“之”字看了一会儿，想了想，觉得昵称这种存在，完全是个人自由，用哪个字都无所谓——只要不是违禁字。

       热度高自然有其存在的意义，张佳乐直接点入了一叶之秋的主页，内容果然详实：从各职业介绍，到副本的攻略。

       “这一叶之秋不是一个人，是一个组织吧，就那种xx攻略组这种。”

       大概是夜深人静一个人无聊，张佳乐继续嘟嘟囔囔着，开始浏览各职业介绍。

       第一个帖子介绍的是战斗法师，从配装到加点，以及技能组合。张佳乐拉了一下字数，感叹于此人——或者此组织对于荣耀的热情程度。这都几篇考试作文了，张佳乐平时写得头秃都写不出这么多字来。

       枪炮师、魔道学者、拳法家……所有的24个职业，都有详尽的介绍。

       ——战斗法师的字数最多。看下面的评论，估计是因为一叶之秋自己主要是玩战斗法师的原因吧。

       看着屏幕上的五号字，张佳乐忽然咧嘴笑了起来。

       尽管隔着屏幕，他却感受到了作者对于荣耀这个游戏最质朴的热爱。

       门外陡然响起了开门的声音。张佳乐迅速关掉了显示屏，跳上了床、盖好了被子。

       张父探头看了一眼张佳乐。

       “赶紧睡了，还醒着干什么，明天不上课了？”

       张佳乐躺着没敢动。

       等到父母的房门再一次关上，张佳乐蹑手蹑脚地又爬了起来。

       一叶之秋的职业介绍，还有视频链接，可以看到各个职业的技能动画。

       张佳乐一路往下翻，最终停在了“弹药专家”的介绍上。

       闪光弹、烟雾弹、爆炎弹、各种手雷，如同烟花一般绽放在眼前。

       荣耀这个游戏，真的很美。

　　

　　少年之间的友谊总是很简单。

　　“张佳乐，决定玩什么职业了吗？”

　　早上第一节课刚结束，同学又神出鬼没般出现在了张佳乐的面前。

　　“想好了。”

　　张佳乐打了个哈欠。“昨天晚上看职业介绍资料，差点被我妈发现。”

　　“你看的是谁写的职业介绍资料？”

　　“一叶之秋啊，我看他的点击量最高。这人还挺厉害，什么职业的攻略和介绍都写了。”

　　“一叶之秋写的攻略何止是点击量高！！”

　　同学仿佛打了鸡血一样，迅速开始从各个角度介绍一叶之秋的优点。在他开始换个角度继续介绍的时候，张佳乐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干什么？”

　　“班主任进来了。”

　　同学迅速窜逃。

　　张佳乐打开了书本。

       他昨天已经想好了，就玩弹药专家了。

       下了课以后，张佳乐熟练地收拾好了东西，拎着书包就往后门跑。

　　“走。”

　　同学对他挤了挤眼。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在走廊的转角，有一双眼睛盯着他们。

 

       再一次进入荣耀的游戏界面，张佳乐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百花缭乱”，和旁边20级的小文字，深吸了一口气。

       转职，确认，弹药专家。

       弹药专家独有的技能出现在了他的技能栏里。张佳乐有些迫不及待，迅速出城找了个野外地图，找了一个怪，开始试验自己的新技能，以及攻略里面写的技能链。

       新的技能刚爽快地用了一半，张佳乐发现自己的技能都灰了，按不动。

       “你玩什么呢？都玩到没蓝了。弹药专家要注意蓝。”

       同学就在他附近，眼睛快被闪瞎了。刚才他看到团队面板里，张佳乐的蓝条和泄洪一样直线下降。

       “……为什么弹药专家要有蓝条？这不是很诡异吗，难道我的弹药全都是蓝搓出来的？”

       “你就当是吧。否则你的弹药舱怎么可能装得了这么多弹药？”

       “因为我是专家啊。”

       同学拒绝理睬他，注意力回到了自己的屏幕上，继续做任务。

       好吧。

       张佳乐开始喝蓝药，默默看着蓝条一点一点增长。

       在蓝条恢复之后，他很快又把自己的蓝全都浪费完了——还有一半的技能没试过手呢。

       “我们要去下本，你来吗？”

       同学摘下了耳机，对张佳乐说道。

       “我才二十级，能打？”

       “就刷二十级的本，哥几个带你升升级。”

       同学嬉笑着指了一下张佳乐的屏幕。“喏，骷髅墓地，你还没进过本吧？”

       “进过，野队，第一个BOSS没到就散队了。”

       张佳乐活动了一下双手和脖子。

       “我们快点打，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打穿骷髅墓地，张佳乐抓着校服和书包跑回了家里。

       “怎么回来得又这么晚？晚自习又拖堂了？”

       张母有些不高兴。“菜都凉了，全家都在等你。”

       “不是说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张佳乐有些心虚，低着脑袋准备将书包放回了自己的房间。张母看他避重就轻，想了想可能确实是为了学习，叹了口气。“赶紧洗手吃饭，再喊你爸来。他在你房间里用电脑。”

       “哦！”

       张佳乐刚踏进自己的房间，就发现张父在玩游戏。

       不是什么复杂的游戏，美女麻将而已。

       张父迅速将窗口最小化。

       “你准备等你打完这一局再去吃饭，还是直接退出？”

       “先吃饭，先吃饭。”

       张父狼狈地关掉了游戏。

       “那你准备我去告状，你被妈妈说一顿，还是你给我点封口费，你好我好大家好？”

       张佳乐放下了书包，若无其事地说道。

       “……去我钱包里拿三十，不许多拿。”

       “我前几天还看到你私房钱就藏在——”

       “五十。”

       “成交。”

       张佳乐嘿嘿笑着，离开了自己的卧室。“妈妈，晚饭我要喝可乐！”

       “喝什么可乐，我最近刚看了介绍，说可乐喝多了牙都没了。”

       “妈妈，少看这种来历不明的健康小报。到时候被人骗了去买几千块的保健品怎么办。”

       “不用担心，咱家没这个钱。”

 

<三>

       张佳乐虽然开始玩的时间相比其他人晚，但是升级速度却是最快的。

       不过这游戏等级有上限，升得就算再快，最后大家的等级总是会一样的。

       本来以为等级到了上限就没意思了，但荣耀这个游戏，到了满级才刚刚开始。

　　随着眼前的BOSS倒地，张佳乐松了一口气，随后不满地抬起头。“我说你们是不是都在划水啊？怎么全倒了只留我一个？我是弹药专家不是T啊！”他看着屏幕上岌岌可危的血线，觉得自己可能摔一跤都要原地死亡。

　　“这是关键吗？！”

　　旁边的同学摘下了耳机，瞪着张佳乐。“关底BOSS你一个人就给打完了？”

　　“本来就有点等级压制，加上也没多少血了，放一下风筝就成功了，没那么难。”

　　张佳乐对此倒是并不是很在意。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屏幕上，“……还是没出我要的材料。老规矩，随便roll吧。”

　　“张佳乐，你想要什么材料啊？”

　　一个有那么阴森的声音在张佳乐背后响起。

　　“糟了，班——”

　　同学刚想跑，就被张佳乐死死按住了手。

　　“是兄弟就别跑。”

       “谁和你是兄弟！！”

 

　　呵，泡沫兄弟情。

　　

　　张佳乐等人被班主任发现这事儿，其实还有点曲折。

　　首先，班主任和张佳乐他们家住一个小区。

　　其次，最近张佳乐的母亲买菜回来遇到班主任了。

　　然后张母随口问了一句：“老师，最近晚自修都拖堂挺久呀？有时候我家孩子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有点不太放心。”

       出于实事求是的精神，班主任没有多说什么。万一张佳乐同学是认真好学，在学校自主学习呢？

       所以班主任就观察了张佳乐有一段时间。

       一放学，班主任发现张佳乐就和几个学生一起走了，没在学校参加什么晚自习，况且最近也没开晚自习班，过了时间点校门就落锁了。

       今天班主任特地跟踪了一回这几个小鬼。这群小鬼一点警惕意识都没有，轻轻松松就被班主任一路跟踪到了网吧，还毫无戒心地玩了半天。

　　“老师对你们很失望。”

　　班主任将几个学生全都带回了办公室。其他班级的，由其他班主任负责，自家这俩孩子自己来训。“未成年人不能进网吧，这点都不懂吗？”一边说着，班主任一边打开了最近的成绩记录册，“你们两个人的成绩——最近考得倒还不错。”

　　张佳乐瞥了一眼旁边忍着哈欠的同学。这小子读书方面确实有一套，因此最近他俩的学习成绩其实还不错。

　　“但是有好几个老师来找我投诉，说你。”班主任指了指同学，“上课睡觉。”

　　“班主任，我上课基本都在睡觉。”

　　“你还有脸说？上课睡觉你还有理了？”

　　“人犯困是个生理现象，是没有理由违背的。就像人要喝水，上厕所，等等，这些都是生理需求。按照——”

　　同学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过他的理由再怎么强有力也没有用，班主任两通电话，家长上学校领人。

　　张母杀到学校来，在和班主任表达了自己的遗憾、失望，以及一定会积极配合学校工作之后，倒也没对张佳乐多说什么，直接带回家了，大有“回家再收拾你”的架势。

　　生存艰难。

　　张佳乐摸了摸口袋里的账号卡，低着头不敢说话。

一回家，迎接他的果然是三堂会审。

 

       张佳乐家的教育方针，总体来说是放任主义。这也就意味着两位父母从来没有特别在意张佳乐个人的学习成绩。

       就算这样放羊一般，张佳乐的成绩倒也还行。

       不过张佳乐觉得，与其说放任主义，不如说这两位完全不懂教书和辅导。在他三年级的时候，张母曾经给他准备了一整本方程的习题，全都是三元两次方程。

       三年级。

       张佳乐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方程了。

       后来他把那本习题册藏了起来，问就是不知道去哪里了，找不到了。

可真是太难了。

       但再怎么放任主义，那也不是撒手不管主义，容易撒手没。

　　“张佳乐你挺能啊。”

　　率先开口的是张母。“下了课跑去网吧打游戏，每天还知道回家呢？”

　　“不回家我住哪儿啊。”

　　“你怎么不住网吧呢？”

　　“没床啊。”

　　张父清了清嗓子。“张佳乐，严肃点。”

　　张佳乐老实地站在客厅当中，低着头等着挨骂。

　　“为什么去网吧？去打游戏？家里不能打吗？”

　　“家里电脑不行，电脑跑不起来，也没需要的设备，那我当然去网吧玩了。”

　　“你这个年纪就该好好读书，打什么游戏？”

　　“我觉得打游戏没什么不好的，没必要和面对洪水猛兽似的。”

　　张佳乐抬起头，看着父母。“老师说，我们有个学长，本来读书挺好的，但是喜欢做菜，后来就考去厨师学校了。现在在星级酒店里面做大厨，也挺好的。”

　　“……你想说什么？”

　　张母挑起了眉。

　　“我想寻找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

　　少年仰起头，斩钉截铁地说道。

　　正因为年幼，所以他无所畏惧，眼中所看到的，是明亮的远方，和自己所希冀的未来，也就是所谓的“梦想”。

　　“不用寻找，你真正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给我专心读书。”

　　而父母存在的意义，有时候就是将他们认为“不切实际”的梦想彻底打破。

　　

　　那间学校附近的网吧被老师家长投诉不说，还被警察突击检查了好几次。

　　然后网吧就不让未成年人进入了，尤其是穿着校服、一眼就看得出来是附近学生的。

　　一起下副本的“战友”们都消停了下来，甚至张佳乐同班的那位同学，最近沮丧得不行，听他自己说，家里要求他期末考试第一名，否则就要把他收集的各种卡全都没收，而且永久不归还。

　　张佳乐没玩集换式卡牌，并不是很难懂他如丧考妣一般的心情。

　　他家就简单多了：“宵禁”。每天下课，定点回家，只许早不许晚。

　　在“宵禁”的第一周结束的周五，张佳乐问父亲要了五块钱。

　　“为什么是五块钱？”

　　张父迷茫地递给了他一张五元纸钞。

　　张佳乐没有回答，直接出门了。

       张父看着自家紧闭的房门，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以前和儿子说过，如果想离家出走，就问他要五块钱。

       那还是挺早之前了，小鬼和爹妈吵架，嚷嚷着要离家出走。张父这完全是在逗他玩。

       ——别总觉得孩子还小，父母和他说得每一句话，孩子都有可能会当真的。

       张父陷入了反省当中。

　　“儿子呢？吃饭了。”

　　张母从厨房探出头来。

　　张父思考了一会儿。

　　“大概是离家出走了。”

　　

　　学校附近的网吧不能去，自然能去其他地方的。临近范围内的网吧地址，张佳乐已经问了同学，心里大概也有了方向。

       吧台的人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是否成年，直接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身份证，指了指名字。

       “自己记住名字。”

       随后就是刷身份证、开机。

       整个网吧都在玩荣耀。

       张佳乐有点兴奋，因为自己很快也要成为其中的一员了。

　　开机，插卡，登录。

　　“百花缭乱”。

　　满级之后，张佳乐就随意加了个不大不小的公会。他刚一上线就被人私聊轰炸，问他怎么这么久没上线。

　　张佳乐声泪俱下地描述了一下自己被亲妈gank的起因经过结果，但是在问的人多了之后，就只有复制黏贴了。

　　随便和人组队，清完了日常本，张佳乐开始了自己最近最新的爱好：竞技场，PVP。

　　看着屏幕上的“荣耀”两个大字，以及对手的骂骂咧咧，张佳乐觉得自己的心情有所好转。

　　“和你打也太费显卡了！你自己不费吗？！”

　　“我这是网吧的显卡，我着什么急。”

　　张佳乐小小地爆了个手速，退出房间，重新找了个1V1的单人房。他一直打到公会频道开始喊人，说要野外干架。

       其实公会的人对张佳乐挺好的，就是不喜欢带他去野外打架，主要就是张佳乐一开打，太烧显卡。满屏都是光效，其他人都看不清，就只有张佳乐一个人打得特别开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得清自己在哪里，以及对手在哪里的。

       他们目前达成的默契就是，张佳乐喊一声“我要扔了啊！”然后队友们闭眼。也不怕挨打，反正对面肯定会被闪瞎。

　　目前来说，屡试不爽。

　　“今天对面不成气候，主要就是埋伏在野外杀了我们几个兄弟几回，百花缭乱，你就先把他们炸晕了，然后我们跟上，就这么定了。”

　　“又不是炸鱼，什么炸晕不炸晕的”

　　张佳乐翻了个白眼，调整了一下耳麦。

　　收在口袋里的手机正在震动，但张佳乐没有听到。

　　他在“炸鱼”。

　　

　　有些“发明”，平时觉得习以为常，在需要使用的时候就至关重要了。

　　张父在心里想着，站在网吧门口。距离家不远，走过来没太费劲，这小鬼嘴上说着要离家出走，其实也没敢跑太远。这估计是和他妈学的，上次他们夫妻俩吵架，张母也闹离家出走，他找了半天，娘家都去找过了，才发现张母委委屈屈地缩在家里的车里，等着他来找。

　　张父又看了一眼手机。

　　GPS定位真好用。

　　他走进了网吧，开始找张佳乐。

　　

　　“炸鱼”很快就收工了。对方被其他人埋在了复活点，张佳乐就先离开了。他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不是很喜欢干这种“埋尸”的事情。与其做这种事情，还不如去竞技场。

　　他选择了一个房间，进入，又将对方打赢了。打完退出之后，张佳乐看着自己留存的蓝条，打开了刚才战斗的记录，思考如何优化蓝的使用。

　　“你如果读书也有这么认真，什么重点都不是问题。”

　　在他脑门上，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张佳乐直接弹了起来，猛地转身看向声音的来源。“爸爸，你怎么找来了。”

　　“定位，懂吗。”

　　张父淡定地回答道。“玩游戏还挺认真的，还看回放。怎么，想以后靠打游戏吃饭？”

　　“为什么不可以？”

　　张佳乐撅起了嘴。“不都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打游戏怎么就不行了？”

　　“不是不行，但这行业……职业……行当还不成熟，也没人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太冒险了。做父母的总是不希望孩子选择这个行业。”

　　“……也不至于作为职业，就是觉得不服气。不管是打游戏的，还是做什么的，只要做得好，不都能有出息？为什么只能有读书这一条路？搞艺术的，搞文学的，不都可以吗？”

　　“当然可以。”

　　张父关闭了游戏，抽下了账号卡。“但选择未来的方向，不是靠‘不服气’。行了，回家。”

　　“……爸你是不是玩过荣耀，你怎么都知道要拿账号卡？”

       “别和你妈说。”

       “爸，这回五十的封口费可不够了。”

       “挨打和闭嘴，你自己选一个？”

       “那我还是闭嘴吧。”

       张佳乐翻了个白眼，接着就被父亲一巴掌拍在了脑袋后面。“你老子还没翻白眼，不许做鬼脸。”

　　

<四>

　　张佳乐刚推开门，一股烟味扑面而来。

　　“什么情况，着火了？”

　　张佳乐一愣，赶紧往烟味传来的方向快步走去。烟味是从厨房传来的，始作俑者是张母，正在水槽里，拿着钢盆烧报纸。

　　“……妈你在干嘛？”

　　母亲抬起头，双眼通红，低下头看了看正在燃烧的报纸，又想了想，打开了水龙头，灭了火。

　　“妈妈这是要干什么。”

　　张佳乐有点害怕，拽了拽父亲的衣角。

　　“就……可能是想抗议？可能是想表达不满？直接烧又怕着火？”

　　“为什么是报纸？”

       “……别问我。”

       当爹的率先翻了个白眼，接着就被母亲一卷报纸摔在了脸上。

       “我还没翻白眼，你不许做鬼脸。”

       张佳乐面前也飞着几张报纸。他抓住报纸，也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露出什么表情。“总之，妈妈，你要不要先冷静一下，喝点水？我和爸爸先把厨房收拾了？”

       张母又看了一眼眼前的灰烬。

       盆都烧黑了。

       “我自己收拾，你俩客厅里头坐好。”

       “为什么我……”

       张父有些不服气。

       “五块钱是你给的吧？！”

       “好了儿子，走吧。”

       张父推着张佳乐，从厨房回到了客厅。

　　

　　新一轮的家庭会议开始。

　　“你的意思，你爸已经和我说了。”

　　张母恢复了“正常”，看着坐在面前的儿子。“你要靠游戏吃饭，妈妈不支持。不读书你能做什么？打游戏也要有天赋的，你有吗？”

　　“我怎么就没有了。”

　　“那你玩给妈妈看。”

　　“……啊？”

　　张佳乐目瞪口呆，“不是，难道你们要组团跟着我去网吧？”

　　“这倒不用。”

　　张父站了起来。“家里有荣耀的登录仪器。”

　　噫。

　　张佳乐缩了缩脖子，看到了母亲要吃人的眼神。

　　张父顶着妻子吃人的眼神和儿子嫌弃的表情，将自己藏起来的荣耀登陆仪器装上了电脑，再从“工作”文件夹里打开了荣耀游戏。

　　“……可以啊，老爸。”

　　张佳乐露出了僵硬的笑容。

　　“坐下，打把荣耀给你妈看看。”

　　张父翻了个白眼。

　　张佳乐调整了一下键盘和鼠标，从口袋里摸出了账号卡，登陆游戏。

　　PVP，竞技场，1V1。

　　接下来就是连着好几局的切瓜砍菜。

　　“你这玩的是啥啊，怎么屏幕就一亮一亮的，什么都看不清。”

　　“妈，我觉得这样看上去比较帅。”

　　“你这小人，身上穿的都是什么，让我看看脸。哎哟，不好看。”

　　张母不太熟练地操作着。“你这一身怎么花花绿绿的。”

　　“实用最重要，好看不好看有什么要紧的。”

　　对战看完了，游戏也看完了，系统脸的人物也看完了，张佳乐退出了游戏，重新回到了家庭会议的“主会场”。

　　“好吧，承认你还是有点天赋的。”

　　张母说道。“但我希望你可以再想想，再作出决定。”

　　“那你是不反对我……？”

　　“周末和假期，做完作业，允许你玩游戏。”

　　张母挑起眉。“但是，不许沉迷！！”

　　“不沉迷不沉迷，肯定不沉迷。”

　　总得嘴上先答应了不是么？

　　

　　期末考试最后一门结束，学生们走出了教室，全都欢呼了起来。

　　“第一名第一名第一名……”

　　张佳乐看到了那最近被压迫得不行的同学，蹲在窗口一边念着耶稣万岁一边念着阿弥陀佛，偶尔还蹦出来一句老祖宗保佑。

　　据说他那几张最珍惜的闪卡已经被放在了家门口的鞋柜上，旁边还放着一枚打火机。

　　太惨了，疯了一个。

　　张佳乐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天空。

　　期末考试结束，意味着夏天和暑假，对于学生们来说，意味着两个月的自由。

　　他已经在思考自己这个暑假怎么玩荣耀了。

　　“张佳乐。”

　　临时抱佛脚结束之后，他的同学凑了过来。“你知道吗，荣耀要搞职业联赛了。”

　　“职业联赛？”

　　刚在考试中基本沉淀下来的心，忽然又开始跳动。

　　“不过现在还没人挑头。你说一叶之秋会不会参加职业联赛？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知道大神长什么样了？”

　　“可能吧。”

　　张佳乐眯着眼，看着初夏的阳光。

　　

　　这应该会是一个很美好的夏天。

　　

 【END】